【短篇】流星

  「當流星降落於大地,便是國家滅亡之日」——自古人們便如此篤定。

  今天,預言成真了。



I

  據說今天晚上會有流星雨。

  亞洛從小就很喜歡流星,這次更能親眼目睹以前未曾親眼見過的流星雨,自然讓他興奮不已。雖然有部分的親戚說流星代表災禍,但對他而言,流星帶給他的,一向只有喜悅。

  夜晚的山坡上,已經有不少人準備好望遠鏡觀星。

  「咻——」一顆又一顆流星,劃過夜空。「哇……」周圍紛紛響起人們的驚嘆聲。亞洛也為流星的美麗而感嘆不已。

  三分鐘後,人們的讚嘆聲紛紛變成驚訝聲。

  「這、這個……應該不是流星吧?」「怎麼掉下去了?」「這不是流星,是隕石啊!」其中一人這麼叫道,這時遠方傳來爆炸聲。離「流星」較近的民眾無一倖免。

  「轟——」地平線之下升起陣陣濃煙,即使月色朦朧依然看的清楚。

  亞洛也清楚看見爆炸的瞬間。但當時,這名十五歲的少年並不知道——

  世界因此扭曲。


  火山爆發、地震、龍捲風、旱災。

  諸如此類的天災不知為何,三天兩頭就出現在電視上。國家甚至派了專案小組前往勘查,結果竟是一無所獲。

  再遲鈍的人都發現,這些天災來的太頻繁、太詭異了。

  亞洛也知道了此事,畢竟電視天天都報,誰會不知道呢?

  他開始考慮避難的可能。也許……自己得離開住了三、四年的小屋,四處流浪。但,居住在這個城市的居民已紛紛逃離,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個遭殃的是誰?

  收拾了簡單的物品,這名少年隨即踏上了逃亡之旅。

  而流星帶給人們的,只剩災禍。

  不祥之星的預言,終究實現。


II

  流星落下至今,已經過了一個月。各地災情不但沒有趨緩,反而更顯嚴重。

  海水倒灌,淹沒了多少國家。

  火山爆發,摧毀了多少城市。

  颶風肆虐,奪走了多少人命。

  現在,又多了新的麻煩——

  不明傳染病的流行。

  據說因傳染病而死亡的人數,遠比天災高出好幾倍。原本擁有幾億人口的國家,一個月內只剩一百多萬人。

  這種傳染病,目前還沒有解藥。

  傳染病患者會在潛伏期三天後急速高燒,咳嗽不止,隨後呼吸困難。通常送院前就已無生命跡象。

  傳染途徑不明,不過這種簡單的症狀就能殺人,大部分人都無法相信。

  但,就算不被接受,不明傳染病會致人於死卻是鐵錚錚的事實。


  亞洛十分慶幸自己在種種災難中茍且偷生、活了下來。但他所看到的,無論是哪裡,不是一片廢墟,就是屍橫遍野。

  許多倖存者絕望跪坐在地,全身佈滿早已乾涸的血液,眼睛瞪大,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。

  但更多的,是屍體。

  不是斷手就是缺腳,也有所謂缺頭的,這些還算普通。亞洛親眼看見,一名中年人的上半身趴在斷裂的石柱上,下半身則被石柱壓個粉碎。

  另一名婦女被切成左右兩半,木質地板上插著一把菜刀。想必這座城市淪陷時,婦女仍什麼都不知道,在家中做飯。

  一名建築工人則在工地死去,全身插滿施工用的工具,血跡斑斑,模樣極為可佈。

  這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該看見的。

  他不知道吐了多少次,對於「嘔吐」一詞在一個月內早已毫無感覺。儘管如此,他得繼續走下去。

  走到不會有天災的,名為「烏托邦」的地方。

  但那是不可能的。亞洛心知肚明,就算……「烏托邦」從來不曾存在,他還是想找到。

  他不想在恐懼中死去。

  亞洛無助的走著,他相信有朝一日會找到烏托邦,只是時間問題罷了。他漫無目標的走著,迷失了方向。

  這真的是正確的路嗎……?


III

  又過了兩個月。

  天災帶來的傷害已經降低,不過,這個國家目前只剩三十萬人口。傳染病的致死率依然高居不下。

  亞洛幸運的活過三個月。但此刻的他,認為一切早已失去意義。亞洛在這九十天中,從一名熱愛流星的少年,變成了看盡人間煉獄的旅行者。

  是的,由於國家的糧食庫存快速下降,得不到糧食的倖存者為了生存,演變成人吃人的血腥戰爭。

  亞洛好幾次差點被飢腸轆轆的「活屍」抓去當午餐,但他們畢竟因飢餓而消瘦,亞洛勉強打得過他們。

  一開始帶出門的乾糧還有一點,亞洛就是靠這些糧食苟活了三個月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。

  其實,背包裡的糧食已經見底,只是他用「還有一點」來欺騙自己而已。

  亞洛盯著眼前殘破的道路,人們在街上走著,臉色蒼白、眼神空洞,有些人的身上還殘留著血跡。其中兩個男人眼神對上,又轉向一旁剛死不久的屍體。

  這具屍體衣裝不算整齊,嘴角帶著些許血跡。也許是傳染病吧?亞洛心想。

  兩名男人紛紛露出笑容。牙齒異常銳利。

  「喝——」兩人同時衝上前,目標當然是屍體。眼中寒光一閃,一名較高的男人伸長手臂,打算把屍體拉向自己,彷彿說著「這是我的食物,誰都不准搶」。

  另一個男人當然不肯罷手,手握拳就往高個子揮去。

  亞洛淡然看著這一切。

  高個子挨了這一拳,跌倒在地。矮個子隨即轉向屍體,開始大口啃食。此時,左胸忽地一陣劇痛,他低下頭,銳利的鐵片穿過他的心臟,即使沾滿血跡,鐵片依舊鋒利。

  矮個子就這麼趴在屍體身上,死了。這也代表刺入鐵片的高個子多了幾天的食物。

  他舔了舔牙齒,不管握著鐵片的右手所流淌的鮮血,撲上屍體之後咬下。

  彷彿知道屍體也有所謂「保存期限」,高個子很快就把剛剛與矮個子發現的屍體先吃了,並把矮個子的身軀拖進還算完整的屋內。

  已經沒有人知道「團結」為何物。

  這個地方已經變成「活屍們」的戰場,誰先殺了對方,就有食物。這是目前的世界,唯一的真理。

  ——總有一天,我也會變成「活屍」吧?

  亞洛轉身背對那個地方。

  ——活在這個時代,難道就只能死於天災、傳染病,或是被人吃掉嗎?

  他跑了起來。

  ——我不要、我不要啊!

  「呃啊啊啊啊啊啊!」亞洛大叫。


IV

  距離流星掉落,已經過了半年。

  國家總人口不足十萬,絕大部分都是「活屍」,勞動力明顯不足。政府剩餘的官員已做好隨時宣告國家滅亡的覺悟。

  明明……半年前還被國際間認為是最有潛力的國家,現在卻遭所有人摒棄。尚保有自我的人們如此嗤笑。

  畢竟,這個災難遠比十四世紀的黑死病嚴重許多。光看死亡人數即能明白。

  沒有人知道,為何上帝要如此懲罰這個國家。


  「為什麼……要對我們開……開這種玩笑……」亞洛攤倒在地,他已經一星期沒有吃東西了,但意識卻意外的保持清醒。

  也許是為了告訴自己,寧願餓死,也不要吃人。

  不過他的體溫異常的高。

  「咳咳……」突然咳了兩聲,亞洛瞪大眼睛。「為、為什麼……我明明沒有吃人肉,也沒有和那些傢伙接觸,為什麼……」

  忽地,他呼吸不到空氣。

  「……!」亞洛連忙改用嘴巴呼吸,情況稍微好轉了點,「啊……我的生命也要交給傳染病了嗎?」

  ——我明明只有十五歲啊……

  亞洛覺得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感覺。

  ——這半年,難道是多活的嗎?

  他看見兩、三隻活屍朝自己走了過來。

  ——為什麼,上帝要給我們這種不平等的待遇!

  最後的想法竟是憤怒,亞洛察覺這一點時,眼淚逐漸滑落。

  他閉上了眼睛。


  果不其然,這個國家在三天後,宣告滅亡。

  宣告的官員在儀式完畢後不久,也因傳染病死去。

  儘管沒有人知道,為何在國家滅亡後,傳染病就消失了。一項事實卻深深烙印在人們心中——


  流星,就是不祥之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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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作品有點久了

最近想把之前寫的作品一一貼上來

不然無名又要關了我這些東西不就沒人看

所以我必須說,這是之前寫的

文筆跟現在不一樣是正常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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