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短篇】幽靈活動中心

　　如果可以的話，我真的不太想把這寫出來……

　　這麼想著，我無奈敲打著電腦鍵盤。




一

　　一如往常，六年三班的學生吃完午飯，就是殺向佔據長達幾個星期的新據點——盪鞦韆。

　　為什麼說是新據點？因為換過嘛。上一個據點，是比這裡好玩不下十倍的活動中心，離盪鞦韆只有約二十公尺。因為某些原因，我們只好換到這來。

　　雖然一堆身高一百六的學生——不包刮我就對了——坐在鞦韆上晃呀晃，看起來很幼稚。但——這就是童年啊！

　　尤其身為本屆畢業生的我們，享受童年是很重要的。上了國中幾乎只有地獄可言。

　　這是我單方面的猜測。

　　看準了鞦韆的高度和時機，我從鞦韆上一躍而下，向前跑了幾步後停下。這是基本招式，被我們稱為跳車——就算學校不允許這麼做。

　　接著我並沒有回到鞦韆上，而是往三、四個人坐著的跑道上走去。畢竟我這人雖然看起來很獨立（也許），但還是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跑。

　　凌亂的交談聲進入耳中，當然我是半句都沒聽懂，只是四處觀望著。偶爾這麼做就會看到有趣的事發生。

　　當我的視線經過二十公尺外的活動中心，果真看到有趣的事。

　　但……如果有人受傷就不有趣了。

　　我親眼看到活動中心的窗戶由高處墜下，巨大的玻璃因重力加速度，快速摔落地面，碎了一地。我似乎還有聽到「匡啷」的玻璃碎裂聲。

　　這個畫面當然吸引了不少學生前往圍觀。畢竟從沒有人看過巨大玻璃片想不開而脫離窗框跳了下來。

　　一旁聊天聊的正高興的女生同樣轉過頭，也看見了玻璃粉身碎骨的樣子。這時，一個手腳快的手拿著看一半的小說就往總務處跑。（雖然不確定是不是）

　　跑道上的人加上我，全都盯著事發現場看。

　　「怎麼會這樣？」「活動中心的玻璃怎麼會無緣無故掉下來？」「會不會有人在上面？」諸如此類的討論聲此起彼落，我同樣沒有加入。

　　「啊！剛剛是不是五二的有跑進去？」「好像有喔！」不知道誰這麼說，討論的氣氛更熱烈了。

　　確實，我剛剛也有看到五二的男生跑進活動中心。從科學的角度來看，可能是他們跑到樓上，一個冒失鬼不小心推到玻璃，玻璃因為沒什麼在保養，因此就咻的一下，倒了。

　　但我什麼都沒看到，也不能就這樣下定論。剛剛說的，也都是「可能」。

　　「嘿。」聽到背後的叫喚聲，我轉過頭，是小笨。身高比我高很多，很會照顧人。「妳要不要考慮把它寫成鬼故事？」她劈頭就問這種問題，「啊？這個嗎？」我指著地上的玻璃。

　　「嗯嗯。例如說有鬼在背後作祟，被惡靈操控了之類的～」小笨興致勃勃說道。「呃……嗯，考慮。」要我把剛發生、熱騰騰的事情寫成鬼故事，並非不可能。但……

　　也太突然了吧！

　　「我試試看。」我苦笑，「好，那妳第一個要給我看喔！」「嗯。」我點頭，馬上開始架設這整個故事的大綱。

　　怎麼說呢……其實我也有點興奮。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要我寫某類型的故事，某方面來說也算是訂單吧？


　　後來我才發現，我錯了。


　　我很討厭在思考的時候周圍太過吵雜，在原地轉了幾圈，便返回教室。

　　這天是星期四，下午有體育課，集合點就在活動中心門口。


二

　　度過了下午第一節的音樂課，我連忙衝到廁所去。不知道為什麼，從回來之後，肚裡便不斷翻攪著，這天我前後共跑了三次廁所。

　　肚子很痛呀。

　　因為這樣，我的故事沒有任何下落。


　　好了，那都不是重點。

　　趁著肚子不痛的時候，我到了活動中心。此時全身突然爬滿雞皮疙瘩，很不舒服。但我對於這種現象的解釋是：過一會就會好了，也就沒再注意。

　　後來確實是沒事了，但我隱約覺得有點詭異。

　　慢跑，經過活動中心時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出現了。但是影響不大，我同樣不予理會。

　　這時我才發現，碎玻璃全都被掃掉了。

　　熱身完，我們這群目前沒有用處的就去和桌球的打躲避。當然這又不是重點了。

　　我一直在球場裡，直到球場終於失控，我才悻悻然離開。「沒得玩了……」所謂的「失控」，是指一群男生用些作弊方法，例如不死之身、死了換場打之類的，讓場面「看起來」更有趣。但是我卻覺得——

　　這樣的話我永遠拿不到球啊！

　　因此我離開了球場，觀望這場沒有時間限制根本無法結束的球賽。「用正常的角度來看，這場球賽根本打不完啊！」一直勸我離開的傻傻這麼說道。

　　這個人啊，自從考上私立國中，人就變的……神經神經，但大部分還是理性行事啦。

　　「嗯，有同感。」我看著幾乎和我半身一樣高的大紅球在球場中飛來飛去。通常如果沒有裁判，我們班的躲避球最後都會變成這樣。

　　突然，我想到了星期二的事。


　　因為是體育班的關係，每個星期的體育課會有四節：星期二、四各兩節。

　　星期二，雨沒有下得很大。教練忙著訓練五年級，我們便是進了活動中心打羽球。

　　因為在活動中心，雖然之前在這裡玩的很……愉快，但沒人想再被罵，因此都乖乖的打球。

　　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我早上被什麼東西砸到，或是踩到什麼東西。總之我這天的運氣特別差。連打兩顆球，都華麗麗的飛到二樓去了。

　　順帶一提，因為是活動中心兼禮堂，因此沒有所謂的「二樓」，那裡充其量只是用水泥矮牆和鐵欄杆圍起來而已。算是通道之類的。

　　因此羽毛球常常被打上去。加上不知道為什麼球變少了，我只能硬著頭皮衝上樓撿球。畢竟教練有時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走近我們，什麼時候被發現都不知道。

　　某方面來說，師長們有時比鬼還恐怖。

　　當時後面跟著和我一起打球的笨蛋，她直說「可不可以不要上去」，「不好意思，請問妳還有球嗎？」我是邊跑邊說。

　　「可是很恐怖耶。」「哪裡恐怖啊！那我上去，妳待著。」我叫道。

　　我從活動中心後面上樓，通到走廊的門被沙發擋著，但留了一點空隙，我便鑽了過去。

　　「咿呀……」的聲音傳入我耳中。感覺有點像沒修理的木製搖椅前後搖動的聲音……

　　我連忙甩頭，那絕對是幻聽。我想碰到這種事都碰不到，怎麼可能今天剛好遇上？

　　快速拾起躺在地上的幾顆羽毛球，我連忙衝下樓去。

　　趁著下樓這極短的時間，我對手上的東西稍作確認。我看看……三顆球對吧……

　　等等！

　　我記得打上去的，只有兩顆啊！？為什麼……

　　衝出樓梯間，我用力眨了眨眼，眼前依舊是三顆羽毛球。其中兩顆球因被長期使用而稍顯破舊，有些羽毛還脫落了；另一顆看起來卻光亮如新，彷彿從未使用過。

　　頭皮忽地發麻，我隨手把新的羽球往後一丟，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
　　雖然後來繼續打著羽毛球，我卻無法專心一致，怕又有什麼東西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接近我，或是有詭異的東西蹦出來。因此不管我跟誰一組，總是沒有我的敵方獲勝。

　　據說以前活動中心就是個神祕的地方，如果真能遇到……

　　我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鬼故事。


三

　　「喂……喂！」

　　我回過神來，發現自己仍坐在活動中心前的樓梯，傻傻在一旁大聲叫喚。「啊？幹嘛……」「妳是昏過去喔？我叫了很多次耶！」

　　「好好，對不起啦……」我連忙道歉。但心裡依舊想著那天的事。

　　可是我依舊想不出到底是哪裡會發出那種聲音，雖然經過那裡的時間只有幾秒，但我很確定絕對沒有東西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。

　　還有那「第三顆球」，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。

　　「匡啷！」

　　玻璃碎裂的聲音突然衝擊我的耳膜。不過那聲音感覺有點像動畫「刀劍神域」的玻璃碎裂特效……我承認我想太多了。

　　我的視線掃向四周，該不會又有玻璃掉下來了吧？

　　沒有。

　　周圍一如往常，沒有事情發生。但是……我可以發誓，我剛剛一定有聽到碎裂聲，它的威力甚至還停留在腦海裡。

　　我看向一旁的傻傻，她只是望著已經亂成一團的球場看。

　　難道……只有我聽到聲音嗎？

　　「妳不是想寫嗎……不是想寫嗎……」突然，一道低沉的男聲如此說道。這感覺不像由耳朵進入大腦，而是直接對著我的意識說話。

　　雞皮疙瘩再次爬滿全身。

　　「證明我們的存在啊……」聲音再次傳入。

　　不行、絕對不能在這大叫，不然我就沒面子了……。額頭因為緊張而冒著冷汗，不能被人看見——

　　我起身，走向幾乎沒人的地方，但依舊是在活動中心附近。在這裡的話，至少不會影響到別人。

　　「寫啊……寫啊……寫啊……」「靠！」我大叫，雖然不知道它聽不聽得懂。「你到底要幹嘛……」

　　四周只有學生交談的吵雜聲，想必它聽不懂。我、我到底是哪裡惹到它了……

　　玻璃的碎裂，跟它有關係嗎？

　　前天的怪異響聲，也是它幹的？

　　難道……是小笨中午的那句話？

　　「哼哼……這下子非做不可了啊。」我自言自語。


四

　　我做了一個夢。

　　夢境十分詭異，周圍只有一面玻璃佇立在地上，夢中的我從那走過。

　　是的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並不是夢中的我，而是以「作夢的我」的身份看著「夢中的我」。簡單來說，有點像是第三人稱的樣子。我是鏡頭，夢裡的我是主角。

　　「我」經過巨大玻璃時，像是有引力一樣，原本立得好好的玻璃，竟然往「我」的地方倒下。我正想大喊，卻發現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可動，其他部位像是被綑綁起來似的動彈不得。

　　無數碎片插在「我」身上，碎片插入的地方滲出不少血跡。但我並沒有嚇到。畢竟小時候做過的噩夢比現在多，而且大部分都是像現在這樣的畫面。

　　我突然覺得奇怪。這個畫面……是不是似曾相識？有種強烈的既視感。

　　但是我想不起來。

　　現在的我，只知道三件事：我是我、我在作夢、以及這個夢很詭異。

　　「我」在原地倒下，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。這時我發現，剛剛被玻璃佔去的空間，似乎有一團黑霧徘徊著……

　　接著，場景一轉，到了較寬廣的室內。我同樣是鏡頭，而「我」看著三顆羽毛球，身體發顫。

　　我看了看三顆球，兩顆球也許因為長期使用，羽毛分岔的有些嚴重；另一顆則像是剛拿出來，沒有使用過的痕跡。

　　難道是要挑哪顆球比較好用嗎……新的固然會比較好打，但有時候舊的打起來反而比較上手。嗯嗯，確實有點難抉擇呢。

　　但是「我」看著新的球，瞳孔卻發顫著。

　　那顆球怎麼了嗎……

　　正當我這麼想，「我」像是要擺脫什麼，猛的把新球向後一丟，因過度緊張而顫抖的身體似乎得到紓解而整個放鬆下來。

　　幹嘛把球丟了？「我」在想什麼？

　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我隱約看到飛向後方的新球，好像被一團黑霧包圍著……

　　再來，是一個純白色的空間。對，是空間，除了「我」站在裡面，這個空間就只有白色這象徵無的顏色。

　　「我」在房間裡待了好一陣子，什麼東西也沒有。

　　「碰！」

　　我又錯了。

　　空無一物的房間突然發出巨響。但是真的沒有東西，為什麼會有聲音？

　　接著「匡啷」一聲，彷彿是什麼東西掉到地上後碎裂的聲音。

　　「我」也聽到了聲音，露出一副驚慌的表情，觀望著四周。「誰、是誰？」「我」問道，「很恐怖耶……到底是誰？」

　　沒有人回答「我」。

　　但是我看見了，一團黑影綣縮在角落。

　　為什麼會有這種怪異的夢境啊……。眼前的一景一物、所發生的一切，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。


　　吵鬧的音樂鈴聲逼得我不得不醒過來。

　　我看了看時間，六點整。還可以賴床個十分鐘。

　　在剛起床的這段時間，我很喜歡去回想剛剛或者整個晚上，到底做了什麼夢。

　　這時，一段記憶衝擊我的腦神經。

　　頭很痛。但我也想起剛剛的夢。這不就是……前幾天在活動中心發生的事嗎？

　　試想，從剛開始的玻璃碎裂，到前幾天的三顆羽球，加上玻璃碎裂聲，都一一在夢境中實現了。

　　夢境裡的黑霧，是不是想要告訴我什麼……

　　不敢再想，我連賴床都省略了，直接跳下床跑出房間。


五

　　下午的自然課，是大家默認的飆功課時間。每次上課，我不外乎就是帶著一本作業簿和紀錄靈感用的筆記本。

　　寫下最後一個字，我心滿意足的把作業蓋上，接著打開筆記本，思索著目前沒有打算公開的中長篇小說劇情。因為電風扇的風被我擋住的關係，筆記幾乎是吹不到風的。這樣也讓我更容易作業。

　　至於昨天一連串的事情，我早已不放在心上。畢竟我可是已經有了完整的故事大綱啊，就算它來煩我也無可奈何。

　　「如果把這邊的順序挪到前面，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……」我小聲低咕。

　　再說一遍，筆記幾乎是吹不到風的。

　　但筆記這時卻無預警的蓋了起來。

　　我也非常確定當時除了電風扇，沒有任何自然風。

　　「靠北啊……」我吞了口口水，決定不予理會，於是再次翻開筆記。

　　甫一翻開，就看見一幅拙劣的塗鴉，彷彿是幼稚園小朋友握緊鉛筆畫下來的。塗鴉的一旁留著歪歪扭扭的字跡：

　　快寫啊　混蛋

　　媽的，我在寫了啦。沒長眼睛喔。

　　我在心裡狠狠咒罵那個不識相的傢伙，翻回原本寫到一半的地方。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。後來即使常常會看到拙劣的字跡，我也只是在心裡咒罵千百句然後再翻回去。

　　再催我，就給我吃土去。


　　兩節自然課後，是我的最終目標——電腦課。

　　只要熬過這一節，那該死的傢伙就別想來煩我了。我手忙腳亂的把隨身碟連接到主機，之後快速打開記事本，隨後開啟瀏覽器。

　　遺憾的是，時間已經過了三十分鐘，我才發現我半個字都沒打。

　　這樣我帶隨身碟到底有什麼用啦！每次都這樣……。我這麼想，一邊把所想到的劇情一一輸入電腦，雖然剩十分鐘，但還是有時間。

　　老師開始趕人出去的時候，進度已經有了五分之一，能在電腦課趕出這樣的進度已經很厲害了。我露出得意笑容，離開電腦教室。

　　都要放學了，我不相信它還會來煩我。


六

　　總之，一連串的事情，也許只是「它」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，剛好遇到我這個熱愛鬼故事的笨蛋，僅此。

　　果真如小笨所說，只是普通的鬼作祟而已。這道有點讓我感到不是滋味。被整到那種地步，竟然只是這樣，真的不過癮。

　　但是，我這麼想的隔天，也就是星期六，又有了不同的發展……


　　騎著腳踏車回家的我，在路上看到一個怪人。從衣裝就看的出來。

　　這時候算是滿熱的，那人身上卻穿著黑色大衣，頭上的帽子帽沿壓得很低，看不到他的臉。不過大衣的釦子扣的很緊，應該不是暴露狂之類的……

　　腳踏車經過那人，因為覺得奇怪，因此我多留意了那傢伙一眼。

　　可惜我錯了。因為……


　　那傢伙根本沒有臉。


　　「嗚哇！」我大叫，車子差點失去平衡。「嘰——」我用力壓下煞車，橡膠與地面摩擦，發出不堪入耳的聲音。

　　我轉頭，往無臉男子的方向看過去。

　　沒有人。

　　我想起夢中的情境。不管在哪裡，總有一團黑影徘徊在某個地方……

　　「媽啊，這種事竟然真的讓我遇上……啊哈哈。」我乾笑兩聲，右腳踏板一踩，逃難似的往家的方向飛奔而去。


　　「嗚哇！」我猛的睜開眼睛。清楚感覺到額頭正在冒汗。

　　剛剛的……都是夢嗎？

　　八點四十分，很少會被夢給嚇醒呢……

　　但，至少我知道了幾個事實。

　　一、推倒玻璃的，也許就是夢裡的無臉男。但他是人是鬼就不曉得了。

　　二、星期二的第三顆球，不會是活動中心裡的東西。恐怕也是他的傑作。

　　三、之後我所聽到的怪聲，全都是無臉男所為。

　　四、無臉男之所以要這麼做……


　　就是逼我寫出整個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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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舊作品之一

比較特別的是，這篇文章有三分之一的劇情都是真的

然後越後面越偏離現實

是說不管什麼時候看到無臉男都會想到Slander man...只差沒穿西裝

然後然後...

感覺算是滿成功的作品這樣XDD